“试一下吧。”冬冬表情认真，鼓励她。

“是啊，你肯定可以的。”

林艾摇摇头，选秀比赛的事，她心意已决。可没想到乐队的反应出奇的一致，异口同声劝她参加。

他们说着和李颉一样的话：机会难得。

“说真的，为什么不想去啊？”冬冬拉过一把椅子，在她身边坐下。

冬冬善解人意，和她也亲密，林艾便不再隐瞒，将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。种种顾虑一一道来，大多站不住脚，最重要的顾虑，还是程远暮。

冬冬听完一笑，“其实你男朋友问得对。”他对上林艾疑惑的眼神，问，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呢？”

林艾一愣。

“你还是个学生，却来酒吧唱歌，是为了什么？”

林艾老老实实地说：“我需要钱。”想了想，又补充一句，“我也喜欢唱歌，除了唱歌，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。”

冬冬被她的坦白逗乐，又问：“那以后呢，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？你已经大三了，对于毕业后的计划，又想好了多少？”

林艾被他问住，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
“没想好不要紧，不过也到了该想想的时候了。”

冬冬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，宽容一笑。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成员，“别看他们成天嘻嘻哈哈，其实都很关心你。你有自己的牵绊，不会一直留在这里，总有要离开的一天。希望你离开的时候，有比我们更好的路可以走。至于要不要出道，进不进娱乐圈，这都是你的选择。我只是希望，你能有选择的机会。”

他说得真挚，林艾心中一阵暖意，低下头，细细思考。“可能第一轮就被淘汰了……”她想了一会，小声嘟囔。

冬冬笑，拍拍她的脑袋，“别妄自菲薄，你是阿觉看中的人，不会错。”

林艾将信将疑，抬头看他。冬冬站起来，对她眨了眨眼，叫她的名字，“小林艾。”

“相信我，你在舞台上，是会发光的。”

一直仰望着程远暮的自己，也是会发光的吗？林艾看着冬冬走远的背影，打开包，找出了那一张名片。

人生的很多重要的瞬间，看似都很普通。可是一念的差别，足以改变所有。后来，林艾曾经想过，当初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。

如果没有拨出那个电话，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。这个问题的答案散落在时光的尘埃中，经年之后，终究是不得而知了。当林艾决定踏出那一步，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，无法逆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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纵然林艾只是抱着“尝试改变一下自己”的心态参赛并早早做好了被扫地出局的心理建设，但赛程却是出乎她意料地顺利。

海选、预赛、复赛，一路发挥平稳，顺利晋级到决赛入围战，离决赛一步之遥。

为了快速有效地淘汰不合格者，将入选人数范围缩小，先前的几轮比赛在时间安排上都较为紧促。每位选手拿了号牌，进棚，唱歌，打分，前后既不用自我介绍，也没有赛后访谈。

这种看似残酷的赛制，林艾却适应得很好，不善言辞的她不必为交谈分心，只需唱好自己的歌便是。

随着晋级人数越来越少，赛方逐渐将重心转移到宣传方面。晋级标准也从单纯的评委打分变成了评委、场内观众和电视观众的综合打分。

分配给每个选手的时间更加充裕，除了唱歌，还需要参与问答和互动，更多地展示个人形象，为自己吸引粉丝，增加关注度。

“好！这是9号选手给我们带来的一首《爱的箴言》，有没有打动你呢？喜欢的话，就发送短信给她投票吧！”灯光亮起，主持人从场边走上来。

沉浸在旋律中的林艾，因为专注，全身都很放松。此刻光线猝然明亮，她也立刻紧张起来。

主持人走到她身侧，说了一段老套的过场词后，进入到提问环节，“就我们所知啊，你现在是一名在读的学生，读的是什么专业呢？”

林艾局促地站着，握紧了手中的话筒。台下是评委席，三名专业评委正襟危坐。评委席后是五十人的观众评委区，座无虚席。旁边还有选手的亲友团，拉着横幅，举着灯牌，严阵以待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。

林艾突然有点恍惚，仿佛回到了七岁的那一年。她站上讲台，全班人看着她，等着她的声音，目光中交织着或明或暗的意味，而她就像一个众目睽睽下的怪物，无处遁形。她下意识地用目光找寻，却没有那个会为她挺身而出的小小身影。

张了张口，“经济学”三个字就在嘴边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
主持人随机应变，立刻换了一种方式引导她，“是不是学音乐的呢？”

林艾摇摇头，“这么说是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啊，平常都是自学吗？”主持人终于能把话顺下去。

林艾又点点头。

“那么是什么让你选择来参加这次比赛呢？”

林艾攥着话筒，依旧说不出一个字，台下渐渐开始有了议论的声音。

“小林艾怎么回事啊？”大圣有些着急上火，恨不得自己跳上台去替她回答，“这些问题咱们不是帮她排练过吗？彩排的时候也出没问题啊。”

“彩排时哪里有这么多人？”冬冬指了指后面的观众，“人多怯场，正常的。”

“可这是直播啊！”

“要不，咱们给小林艾鼓鼓劲？”

颜觉没有说话，看着聚光灯下不知所措的林艾，眉间聚起忧色。

主持人面色讪讪，满脸尴尬。台边的编导当机立断地挥挥手，主持人领了眼色，忙堆起笑脸打了个圆场，“哈哈，看来我们的9号选手有些紧张，性格也很内向呢。不过不要紧，刚才的歌声可是十分动人的，你是不是还记忆犹新呢？喜欢的话，别忘了投票啊。接下来，让我们欢迎10号选手，看看他又会带给我们什么惊喜呢？”

灯光转暗，前奏响起，台下的啦啦队抓准时机开始呐喊。林艾茫然怔立，直到主持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，用口型说“快走”时，她才回过神，如临大赦，连忙鞠了一躬，退到后台。

“没事，没事！”

“重在参与，你已经很棒了。”冬冬几人已经赶到，见她失落的样子，纷纷安慰。

林艾低着头，比赛的输赢，她看得不重，只是已经走到了这里，却止步在离决赛一步之遥的地方，实在有点可惜。

何况，乐队的人对她寄予厚望，陪她排练，为她加油，出谋划策，劳心劳力，却因为唱歌之外的因素，所有人的一番心血都付之东流，林艾心里很是愧疚。

一只手落在她的背上，拍了一下，快而轻，似是带了一分犹豫，掌心却很温暖。一直没说话的颜觉突然开口，“不是你的问题，别放在心上。”

林艾抬起头，对上他的视线，还未说话，只见颜觉脸色一动，看向林艾的后方。李颉正朝这边走来，脸上依旧带着职业性的笑容。

“没问题的。”他点点头，靠近林艾，压低了声音，“已经晋级决赛了。”

林艾不由皱眉，他这话说得隐晦。她方才狼狈下场，不过一刻的功夫，李颉就来告知结果，还是出人意料的好结果，难免叫人怀疑他在其中做了某种疏通和努力。

李颉并不挑明，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林艾旁边的乐队众人身上转了一圈，仿佛想了起什么，又说：“对了，我是来提醒你，决赛的时候最好可以唱原创歌曲。目前公司在宣传上对你的定位是清新、文艺的风格，原创会为你锦上添花，大大加分。”

李颉说完便走了，林艾面有惑色，大圣几人却没有这诸多顾虑，已经在为她的晋级欢欣。而颜觉看着李颉的背影，沉吟不语。

李颉所言非虚，林艾最终顺利晋级。容不得她细想其中关节，决赛已经迫在眉睫。

决赛前夜，林艾给纪柔衫打了一个电话。

“所以，程远暮反对你去参赛，就为这事吵架了？”纪柔衫听完，有点恍然大悟。

“嗯。”

“我说呢，前两天我去找老顾，在校门口撞见他，难得我心情好主动跟他打招呼，那家伙居然给我摆一副臭脸。原来是在你这受了气。”柔衫轻笑。

“我也不是故意……”林艾想辩解，声音却无力。

“最后，他到底知不知道你参赛的事？”

“知道。”两人在电话里不欢而散后，林艾受乐队众人鼓励，决定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。思来想去，却不敢直接告诉程远暮。

一来，她畏惧他的不理解；二来，只怕他轻轻一声责难，就足以瓦解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所有勇气。林艾只能忐忑地编了一条短信，打了删，删了打，原本长长的内容到最后只剩短短几句话，发过去，却至今没有回音。

“我支持你！”纪柔衫毫不犹豫，“当歌手怎么了？进娱乐圈怎么了？程远暮那家伙看起来像个二十一世纪进步青年，骨子里居然这么死板。”

林艾轻轻一笑，“柔衫，其实……其实我并不是想做歌手。”

“啊？”纪柔衫诧异。

“我只是……”林艾叹息，在挚友面前终于可以倾诉心中的不安，“只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。”

她缓缓说：“明年就要毕业了，我不能回家，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。程远暮计划的未来，应该就是他去哪里，我也会跟着去吧，结束异地的状态，一起面对生活。

“只是，他、他的环境、他的朋友都是那么优秀，我好像只能躲在他的阴影里，被他保护，成为他的附庸，或是他的负累。这样的生活，他愿意过一时，可愿意过一世吗？如果，有一天，他厌倦了呢？他……后悔了呢？”

纪柔衫虽总和程远暮看不对眼，但心里早已认可他，忍不住出言维护，“程远暮对你如何，我是看在眼里的，你要对他有信心啊！”
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，我相信他。可是……柔衫，我害怕啊。”林艾的声音在晚风里轻轻颤抖。

“柔衫，我害怕。”

林艾握紧手指。

我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，站在他的身边，与他并肩而立。只有那样，恐惧才不会如跗骨之蛆一般，日夜啃噬着我。只有这样，如果有一天，我所爱之人再一次离我而去，我才会有足够的力量，抓住那只遗落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