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故突生，林艾根本来不及反应。兔起鹘落间，颜觉已经几拳砸过去，将男子打倒在地。

倒地后，颜觉还欲上前，林艾连忙拉住他，“算了算了，别打了。”

颜觉侧头看她，女孩满脸担忧，眼神关切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。那双手没什么力气，却在瞬间定格住了他的动作。

“走吧，送你回去。”心中沸腾的怒气渐渐冷却，颜觉不再看倒地痛呼的男子，手臂一带，将林艾拉走。

林艾点点头，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臂还被自己抱在怀里，连忙松开，脸色略微窘迫。颜觉默不作声地收回手，背到身后，悄悄藏起已经泛出红紫的指节。

林艾心有余悸，边走边回头看，不自觉地往颜觉身边靠近了一步。

“这次他吃了大亏，不敢再轻易找我们麻烦了。”颜觉语气放软了一些，宽慰她。

林艾想起刚才男子带着醉意的零星言语，心中有种难以道明的伤感，“其实……他也是个可怜人。”她轻轻说。

“可怜人？”颜觉诧异地挑眉。

林艾便将方才的经过以及男子的醉话与他说了一遍，颜觉一声不吭地听完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是久久无言。

半晌，才没好气地冒出一句，“今天你要是单独碰见他，只怕会有大麻烦，你倒还有心思同情别人。”

被他这么一说，林艾只好老实闭上嘴巴，亦步亦趋。

就在这时，林艾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动静，声音很轻，像是一只猫。颜觉没有她这般敏锐的听力，浑然不觉。

走过一段路灯与路灯之间的黑暗地段，视野顿时明亮了些。林艾看了一眼地上的投影，赫然发现，背后还跟着一个人！

她的惊叫卡在嗓子眼，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，她竟像是瞬间失声！

被颜觉打伤的男子不知何时站起身，如同鬼魅一般，悄悄尾缀上来。此时见行迹暴露，眼睛里忽然迸发出狠意，像只暗夜里的狼，纵身向颜觉的背后扑去！他的手腕一翻，匕首的寒光乍现！

危急之时，仿佛感应到什么，颜觉倏地回身，却没有立刻躲避，而是手臂一展，将林艾远远推开。

就这么慢了一步，就无法再避开，男子直接扑到了颜觉的身上，手中的小刀没入了他的腹部。

林艾被颜觉大力推出，跌坐在地。在她面前，举刀的男子满脸惊恐地看着手上的鲜血，眼中狠厉褪去，只有无助和恐慌。

他看了一眼林艾，下意识地朝她走了一步，手中还紧握着滴血的匕首。

手机铃声陡然响起，在寂静的深巷中十分响亮刺耳。

男子像是被惊醒一般，恐惧地望了望四周，犹疑了一下，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，忽然转身就跑，很快便消失在了深处的黑暗中。

“颜觉！颜觉！”林艾呆呆地坐了几秒，猛然反应过来，支撑着自己站起来，奔到颜觉身边，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
颜觉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，腹部的疼痛感由剧烈渐变麻木，他努力聚集起涣散的视线，想看清眼前的这张脸庞，然而困意仿佛潮水般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。

真累啊，三年了，真累啊。

他嘴唇翕张，缓缓阖上了双眼。

“你说什么，你说什么？”林艾凑到他的嘴边去听，却突然感到身上一重，颜觉的身体沉沉地压了过来。

“颜觉，颜觉，你醒一醒！”林艾撑不住他的重量，膝盖一软，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。手机从颜觉口袋里滚落，依然在响着。

林艾双手发颤，急急忙忙地按下接听键，一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后，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，一行泪水蓦然滑落，轻轻砸在昏迷之人的脸上。

她带着哭腔，终于发出了声音：“冬、冬冬！快来！快来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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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救室外。

大圣、老花和超人搓着手，焦急地在门口打转。冬冬陪着林艾坐在椅子上，紧张地盯着门上的状态显示牌，红色的“急救中”字样一直没有跳转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冬冬注意到林艾的脸色苍白如纸，上下看了看，惊呼，“你也受伤了？”

她身上有多处擦伤，手肘和膝盖最为严重，破损处露出血肉。

冬冬张口就要喊护士，被林艾的目光制止了。她缓缓摇头，眼神坚定，表示自己无碍。停顿了一下，欲言又止。

林艾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，她一遍遍地回想起刚才的一刻。她看得真切，颜觉明明是可以躲过那一刀的，可他在那样危急的关头，却选择了推开根本不是攻击目标的林艾。

震惊又困惑，她压制不住心中纷至沓来的种种猜测，急于求证一个结果。

她看向冬冬，问出了自己的问题。

她问：“苏绯，是谁？”

苏绯，苏绯，是你吗？你终于回来了。

那是颜觉昏迷之前，说的最后一句话。直到失去意识，他依旧无声地喃喃，反复唤着这个名字。仿佛在梦境里终于看见了她，脸上现出孩子气的欢喜。

听到这个名字，冬冬顿时怔住，脸上表情复杂。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问题，又带着点不明原委的疑惑，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神色里竟有了几分释然。

似乎他早已预料到林艾迟早有一天会问出这句话。

一抹苦笑浮现，他的目光看向急诊室，似乎想穿透这扇门看到里面那个人，那个执着到让他既佩服又恼怒的人。

冬冬的声音轻如喟叹，陷入往事的追思。都说往事如烟，可烟会熄灭，灰烬却像是随着呼吸钻进了身体，回忆一次就咳嗽一次，呛得喉咙生疼。

“你知道酒吧的名字为什么叫‘归’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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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认识颜觉的时候，我们都还是大学新生，一伙人在吉他社的团建活动上结识了。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，因为喜欢音乐，成为了铁打的哥们。

“颜觉是我们之中最有才华的一个，他会唱歌，会作曲，弹得一手好琴，才华横溢。有一天，不知是谁心血来潮，提议说，咱们组个乐队吧，于是一拍即合。”

冬冬说到这里，仿佛回忆起了那一段快意热血的少年时光，眼睛里光芒闪烁。

“我、大圣、老花和超人，我们都是空有一腔热爱，却做不成什么大事的人。可颜觉不一样，他有想法，能决断，说做就做，是天生的领导者。

“在他的努力下，我们这几个半吊子居然真的成立了乐队。我们唱颜觉写的原创歌曲，赢了几次比赛，渐渐地有了名气。

“听众从校内发展到校外，鼎盛时期，还有专程从外地赶来的粉丝等在校门口就为了见我们一面。哈哈，当然了，主要是为了见颜觉一面。”

“那个时候，甚至有唱片公司的人想出钱包装我们进入娱乐圈，可颜觉不肯。”冬冬对着听得入迷的林艾一笑，“乐队的发展路子太狭窄，他们更看重颜觉的创作能力和个人形象，只想签他一个人，被他一口回绝。他说，他不卖歌，更不卖身。”

冬冬对她眨了眨眼，像是识破她的心思，“看不出来吧，你眼里又闷又无聊的老板，以前是这么光芒四射的一个人？”

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，让颜觉收起了所有的锋芒，眼神黯淡，落落寡欢，变成今天这个模样？

林艾没说话，眼神里却传达出不解。

冬冬苦笑，“你不是问苏绯是谁吗？”

“大四的时候，乐队去参加海滩音乐节，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苏绯。那天下着雨，她穿一件红色连衣裙，光着脚站在简陋的台上唱歌。

“因为突然下了雨，观众躲雨的躲雨，退场的退场，台下几乎没有人。可她完全不在意，脸上带着笑，闭着眼睛轻轻摇晃身体，声音美妙得像是，嗯，就像是雨后的彩虹，我至今记得那天她唱歌的样子。”

“颜觉就在当时，爱上了她。

“很快，两人就在一起。苏绯成为了乐队的女主唱，她的嗓音和颜觉的创作搭配完美，像是天作之合。乐队有了苏绯，更受追捧，一时风光无限。

“毕业的时候，颜觉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，向苏绯承诺，会送她一间酒吧，让她做永远的女主唱。”

林艾从不知道沉默的颜觉原来藏着这样动人的一面，也不知道看似默默无闻的乐队竟有着那般辉煌的过往。

她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那个名叫苏绯的女孩的样子。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孩，可以让颜觉一见倾心，可以让冬冬在多年之后想起，依旧动容，可以让素未谋面的她，即使只是听着故事，就心怀向往？

“后来呢？”她急着想知道后文。

可后文，又好似已经摆在了面前。颜觉将酒吧取名为“归”，他在每日的傍晚时分，风雨无阻地弹唱一首《Come Home》，他再也没有少年时的光芒，眼中沉淀着都是哀伤。

无论如何，他们最终没有在一起。而他，一直在苦苦等待。

“为什么会分手呢？”林艾不解，爱得这样浓烈，为何要分开？

冬冬垂下眼，刚想说什么，却听到大圣一声欢呼。急诊室的灯终于跳成了绿色，门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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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伤者已经脱离危险了，等麻醉药过去就会醒过来，你们可以去病房看他。”医生摘下口罩，对着众人说。

几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。

林艾急着想去看颜觉，猛地站起来，有瞬间的晕眩感，冬冬扶住她的手臂，一同往病房走去。

“他们没有分手。”他突然说了一句。

“什么？”林艾没反应过来。

“他们没有分手。”冬冬看着前方，重复了一遍。

“苏绯，她失踪了。”